师恩似海——回忆我的老师龙惟定教授

一早醒来看到信息，脑子就懵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在梦里吗？等明白过来，悲痛 难抑，真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我的如父亲一般的恩师，龙惟定教授，于 2023 年 1 月 30

日离开了人世。

龙老师是我的硕士研究生导师。第一次和龙老师见面，是 1997 年热能工程系召集的准 研究生和导师见面会上。第一面的印象是老师好高啊，我不得不仰着头和老师说话。龙老师 显得非常高兴，说他很荣幸两位直升的学生跟随他进行研究生学习。老师的谦虚令我惭愧， 也为能跟随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老师而高兴。

从那之后的 25 年，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最大的感受是我始终都能从老师身上学习到东 西。有时是专业的学术知识，有时是严谨的学术精神，有时是技术专家的风骨，有时是知识 分子心怀天下的责任感。老师好像是一棵参天大树，无私地伸展枝叶，为国家、为行业、为 学生源源不断地贡献他的知识和才华，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片无私的绿荫下惬意 的清凉。

在硕士毕业后我留在龙老师所在的同济大学高等技术学院国际工程系作了一名教师，同 时也继续留在龙老师的科研团队中。当我打算继续攻读龙老师的博士时，老师却建议我去读 一个管理学的博士。他认为我经过几年的锻炼，暖通的博士经历并不能带给我更多的价值， 最好跨专业读博，拓展自己的知识和思维边界。当时的我懵懵懂懂，虽然不能完全领悟这其 中的道理，但还是遵照龙老师的建议，去攻读管理学博士。多年后，在我啃下管理学经济学 的书籍，为博士论文绞尽脑汁夜不成寐时，在我的博士论文被推荐为优秀论文时，我明白了 自己的进步和成长。尤其是学会用不同的视角看待和判断事物时，我明白老师给我的指导不 仅仅是学术上的，更是受用一生的人生智慧。如今，我的女儿也面对人生的职业规划，她选 择了经济专业作为未来职业的方向，这也许源于家里的经济学书籍，也许源于我与她平时谈 论的社会经济问题。而这一切的起点，是多年前龙老师对我说的那句话，要不断拓展自己的 知识和思维边界。 2014 年，龙老师决定把课题组积累多年的学术研究心得与成果编著成书。这一本《城 区需求侧能源规划与能源微网技术》，是老师亲自规划编写大纲目录，组织编写团队，指定 每一章节的撰稿人，事无巨细。我当时负责部分章节的撰写，以及全书的统稿和订正。那时 龙老师已经退休，但依然有很多社会事务，讲座和会议安排得满满的。他偶尔会感叹精力不 如从前，但事实上龙老师的稿件从来都是最准时也最完整的。老师的勤奋让我感叹，也成为 鞭策自己的动力。2016 年这本书出版，在行业内引起不小的反响和重视。

龙老师在我的记忆中总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2017 年龙老师搬到闵行区的星堡养老社 区居住。尽管离市中心很远，但每次开会老人家都兴致勃勃地赶到会议现场，不见丝毫疲态。 有一次龙老师到北京开会，刚下车就去讲课，连中饭都没吃。每次我跟老师说毕竟年纪大了， 还是要注意保养身体，他总是呵呵一笑。2017 年，刘冰师姐回上海之际，龙老师特意邀请 她，张蓓红和我几个人到他在星堡养老社区的住处，品尝名厨手艺，饭后还兴致勃勃地带我 们参观了他楼下的法式小花园。写到这里，真希望抬头时又能看到老师高高的身影，长长的 斜挎包，带着谦和温厚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龙老师不仅仅是人们眼中的顶尖学者，行业提纲挈领之人，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跟随龙老师作科研不久，就惊叹于他老人家搜索下载国内外各类文献的能力。那时团队众口 一词地佩服老师这项不一般的技能。龙老师不仅仅是对学术有热情，对其他事物也有一种如 孩童一般的好奇心。老师喜欢试水新事物，经常安装一些奇奇怪怪的软件在电脑上，结果就 是他的电脑成了系里最频繁崩溃的电脑。一次我和老师说起 kindle 的中国书店要关闭的事情， 龙老师很快就给了我好几个书籍下载资源，简直让我应接不暇。有时我感觉老师好像一个宝 库，总有新东西新点子，比起我们这些晚辈，更像一个年轻人对世界充满了好奇。

还有两件小事令我记忆犹新。一次是刚工作两三年时，一个项目请同行讨论。当时一位 专家的意见与我们的计算结果不符。年轻的我很不服气，气鼓鼓地想反驳。龙老师看出我的 情绪，说别人的想法只是一时的，最重要的是我们从他们的意见中获得什么思考，无论意见 是否正确，都能从不同角度让我们审视自己，只要有所启发就好。老师说这话时态度温和， 轻言细语，但带给我的震动和启迪，让我铭记至今。还有一次是一个项目中需要参考另一个 单位的技术方案，当时我们一致认为对方弄错了一个技术要点。但龙老师一再告诫我们发现 问题时先审视自身。果然在反复论证后，是我们弄错了。龙老师谦虚严谨，严于律己，多年 来我耳濡目染，可谓受益匪浅。 2020 年 7 月 29 日，我去龙老师在星堡养老社区的住处见他和另外几位专家，当时绝对 没想到这竟然是我见老师的最后一次。自那时起，因为疫情、隔离，还有其他种种原因，总 是一次又一次错过见面的机会。2022 年底回国之前，电话里我还欣喜地和老师约定回国后 去探望他，那时他新搬的养老社区是允许探望的。但很快期待的喜悦就迎面撞上了冰冷的现 实。

微信里一条条语音犹在，老师的音容笑貌犹在，但见面却遥遥无期了…… 师恩似海，师恩如山！老师的为人处世，品德修养，学识成就，对我都是值得一生学习 的榜样，他老人家的教诲和指点，也是我一生珍藏的财富。 谨以此篇，纪念我的恩师龙惟定先生！ 北斗星沉，泰山其颓，先生千古，德范长存！

学生白玮 2023 年 2 月 2 日